百变超利贷:收割同行、榨干用户,神秘F帮通吃全场

“消金资产端越来越难投了。”三月的阳光浸润着大地,一位VC投资人满脸的惆怅却不太应景。

和大多数曾经活跃在消金领域的投资人一样,他面对的,已不是当初那个英雄辈出的绝佳消费金融时代。

2019年,伴随着春天草长莺飞的,不是故事讲得多好听的分期平台,却是集诱惑与争议于一身的现金贷,其中利率动辄超1000%的地下“超利贷”发展尤为火热。

“60个马甲包,催收全部委外,一个人就可以守1000万元的盘,每个月60%的净利润,比任何生意都赚钱。”胥伊在消金行业深耕数年,看过了太多玩法,而现实的发展也让他这样的专业人士感到惊讶。

突然一月畅销几十套的现金贷系统,短短几个月收入上千万的无牌放贷组织,一年净利润上亿的中小贷超平台,都是行业中一夜暴富的传说。

全新的时代,现金贷游戏规则和其中角色已经完全改变。据新流财经调查,比起前期分散无序的民间资本小打小闹,如今有了不少持牌金融机构、上市公司,乃至于知名互联网企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踏进了阳光背后的超利贷领域。

是形势所迫?是诱惑难挡?还是盲目从众?

有着各种理由的千军万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入这场末路狂欢的牌局。

进退有道,头部机构伪装进场

以前的跨界布局,多数走的是“引流—助贷—自营”这条循序渐进的保守路线。但最近半年来,尖端市场竞争激烈,成本高企,新入场的资本玩家不再对中规中矩的现金贷市场感兴趣。

“当现金贷的导流业务开始按照UV(独立IP账户访问量)收费时,这个行业就不正常了。”提起不久前流量市场的变化,上述VC投资人认为,不合常理的计价方式,反映了这个行业正走入不同寻常的处境。

也许是比起阳光下的合规现金贷业务,超利贷市场似乎更加轻松、宽阔。最近一批入场超利贷的企业中,就有不少知名机构,尤其是江浙沪地区的企业相当活跃。

赌徒进场的目的都很直接——不求有名,但求暴富。

所以如何能低调又安全地运营,必须是需要考虑的第一位。

产品综合费率高企,砍头息30%,都是超利贷默认的行规。前端的产品越是肆无忌惮的踩着红线,背后真正的主体就越是需要往暗处隐藏。

市面上现金贷马甲包有一堆的企业并不少见,但过去隐藏实际控制人的玩法已经过时了。现在,他们采用了更加隐秘和新鲜的方式。

超利贷的资方们,从过去对于股权关系和股东联系的不加掩饰,到错综复杂的层层嵌套和股份代持,发展到如今,已经能够做到将马甲包主体包装成完全独立的公司,同时配套与行业无关的陌生法人身份,一两个独立自然人股东,资金路径从B到C再到B,隐藏到毫无踪迹。

例如,江浙地区有一家估值在10亿美金以上的独角兽企业“Z公司”,在互联网主业的印衬下,表面看似约等于无的金融板块,已经在暗地里布下了超过30个马甲包,一个马甲一个盘。

一般情况下,每个盘的余额最多不过千万量级,不至于引人注目,但盈利能力足够,在一个盘已经累积足够高的风险不值得继续运营的时候,便会被迅速舍弃。

每个盘背后,都有一个敢在刀口舔血的操盘手代替公司扛住前端风险。

他们成了在牌桌上露面的赌徒,要避开随时可能爆发的逾期风险和监管风险去出牌,赌赢了皆大欢喜,赌输了就沦为替罪羊,而背后的资本则不留痕迹地全身而退。

而一切似乎都取决于,在行业风险可控的情况下,用户有足够多的现金贷需求,也愿意支付足够高的贷款成本。

“合规的没有狠心的做得好,”现金贷创业者康鸣有些无奈地说,他几年前在某上市互金企业工作时,还觉得公司的贷款产品要30%的砍头息“太狠了”,而后来这家公司老板却已身价上亿,成为那个时代的创业黑马。

一批批足够狠心的消金创业者,最终成功变身行业传奇实现财富自由的故事,动摇着许多人本就不够坚定的风险敬畏感,最后推动着他们从本来的岗位上抽身下海。

狂割韭菜,专业操作通吃全盘

如果大型企业涌入超利贷是“有钱任性”,那么民间资本帮派看似是散兵游勇,却也隐藏着一股专业而野蛮的收割力量。

虽然超利贷用户都是严重的共债客群,而超利贷平台并不在意这一点。反之,有没有其他现金贷平台愿意借款给客户,反而是他们的核心风控逻辑之一。

“你能还得上10次,就能还得上20次。”胥伊说,正是这些借款人以贷养贷的真用途,让超利贷的整个牌局游戏得以继续。

这些入局的玩家,都不再赚用户的钱,真正赚的是竞争对手的钱。

而用户,只是赌徒手里那张牌。因为以贷养贷的驱动力,不断从下一个现金贷平台借钱还给上一个现金贷平台。

但遗憾的是,这些用户基本会在两三个借款周期后,彻底结束作为一张牌的生命价值,再也不能从任何平台借出钱来。短则一月,长则三月,这些彻底失去价值的用户,也难有“复活”的机会,他们的名字,将被永远印在现金贷行业的黑名单上。

大部分的现金贷玩家顺应这种行业的自然淘汰规则,一批用户消失,再继续发掘更新鲜、更有活力的用户,但更专业的玩家,懂得如何“制造”养贷人。

胥伊透露,江浙一带,民间资本F帮就是其中之一,手段比大部分玩家都要专业。

F帮旗下拥有几十个现金贷马甲包,第一个月拿一部分马甲包“打盘”起量,用较低的额度和定价吸引一批信用户。

第二个月开始,将旗下更多的马甲包推送给客户,积累足够的历史贷款数据,将用户变成共债客群。

接着“花钱洗盘”。洗掉质量最差的客户,为质量较好的客户提额抬高单客贡献度。

随着这部分共债客户的成功养成,收割竞争对手的牌局才正式开始。

下注的玩家越来越多,但他们不知道手上的牌,其实是对手亲自打造的工具。

一旦这部分借款人开始以其他现金贷平台借款来“以贷养贷”,F帮看准时机,将旗下某些马甲中最好的一部分用户导向其定价更高、周期更短的现金贷马甲进行最后一次收割,直到这些借款人完全失去价值,彻底收盘。

催收全部委外,自行审批,一个人盯一个盘。流程成熟,成本低廉,从打盘到收盘,三五个月时间,投入的资金翻了几倍回了腰包。

“赌博嘛,每个月60%的净利润,比任何生意都赚钱。”胥伊说。

这样专业、标准的操作,其实并不多见,大部分新进入的玩家,都成了牌桌上被收割的韭菜,稍有风吹草动便如惊弓之鸟。

315前夕,不少超利贷平台的逾期率疯狂上涨超过70%,一个成交用户成本在300-500元,哪怕是1000%的年化利率,也难以保持盈利。

比如康鸣这类不属于背后有强大资本支撑的玩家,都在勉强维持平衡,他的身边已经有一些同样创业的现金贷从业者,承受着上百万的亏损。

千军万马争先下注,但总是最后一批收走筹码的赢家,才能通吃全场。

但他们都是见过风浪的从业者,刚刚过去的春节期间,大量的新资金悄悄涌入,力挽狂澜无意间拯救了许多竞争对手的风险数据。

这是希望,新的韭菜不断入场,就意味着这个牌局还没有到最后一轮该撤退的时候。

被逼无奈,头部消金强势搅局

超利贷繁荣,现金贷业务成本一路水涨船高,一帮在严监管环境下谨慎过活的头部玩家受到了波及。

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头部消金玩家都有额度在10000元左右、实际年化利率不超过100%的现金贷产品,但在资金成本抬高、流量价格疯涨、行业风险攀升的背景下,很难保持客观的盈利空间。

有从业者透露,上海某交易额高达千亿元的P2P,以及北京某成立超过10年的老牌P2P、某大型信用卡代偿机构,其资产端的明星产品虽然利率相对合格、产品额度较小,但不再能承担起主要的盈利功能,而将这些流量导向了旗下从事超利贷的子公司,也就是真正盈利的核心业务。

然后,部分持牌消金机构也不得不参与了进来,通常以流量分发的形式,将拒绝的借款人分发给定价中等的贷款产品,最终通过这些平台将流量分发给了超利贷平台。

历来以可持续发展为目标的持牌机构,都被迫走上了间接靠超利贷变现的这条路,当然不是因为单纯的驱利性。

次贷客群和市场的迅猛发展,造成优质新客的获客成本过度上升。流量、资金、风险各项成本压下来,但贷款产品的定价却因为监管原因只能控制在年化利率36%以下。

无路可走,只能另辟蹊径。

“对市场主体来说,转型或做其他业务来盈利也是无奈之举,”某P2P平台CRO岑雅卿认为,市场的劣化有多方面驱动力,下行的经济、前几年暴涨的地产和居民杠杆率、雨后春笋般冒出的同行、反催收的崛起、监管因素的助推等等综合因素导致了今天很多持牌金融机构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局。

如今头部、持牌金融机构的难处在于,即不能合法合规地做阳光下的高定价Payday Loan,同时贷款产品价格被限制,又不能从监管和体制上得到足够的支持。

“头部机构和其他小玩家不在一个起跑线上,虽然客户群体重合,但赚钱和受监管的时候玩法不太一样,结果却是行业在分担。”岑雅卿说,其实指责任何一个单一的因素都有失偏颇,“问题并不是Payday Loan本身,是这些上面这些驱动力,让相对合规的、头部的金融机构很难受。”

因此,他将上述提到的现状称之为,无解之题。

“定价是风险程度决定的,而不能限制死,市面上的定价高,无非就是客户资质不行,或者平台隐瞒或者欺骗客户,要管的应该是后者。”一位风控人士曾经这样认为,他不认为高利贷一定就是嗜血的,纳入监管是必须的,但也需要考虑到不同客户的质量和需求来开放信贷产品定价。

现金贷行业一开始就引发了无数非议和问题,到现在大量现金贷平台到转入地下发展,其实某种程度上更为彻底的脱离了监管。

但回过头来看,现金贷行业存在的诸多问题,在价格一刀切以后,并没有得到彻底的解决。实际上,问题也许并不是出在了贷款产品的价格上。

毕竟普惠金融的存在,本身也是因为金融行业客观存在着对零售信贷中次贷客群的服务缺失。而客观存在的差异化客群,是不是也说明了差异化定价有一定的合理性呢?

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官方答案。

至少,现金贷本身,并不应该是众矢之的。

“现金贷和其他借贷产品都一样,银行也只喜欢借钱给发展得好的企业,企业发展一旦不被看好,那么银行也会撤走资金。”一位传统银行出身的消金公司CRO坦言,“金融,都是锦上添花的事,而不是雪中送炭。”

资本机构冲动的加注、借款人自身的盲目、同业恶性竞争的推动、监管政策的影响、经济环境的波动——让现金贷变成了神与魔的结合体。

然而参与其中的从业者,有很多人的初衷都偏离了做普惠金融本身。

“我能理解他们的逐利冲动,”岑雅卿说,“但Payday Loan逾期风险高到不可思议,这也是他们选择的结果。”他始终坚持,无论是资本机构,还是个人理财者,都应该正确、负责任的对待自己的风险偏好和底层资产。

(文中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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