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狂飙的现金贷成为了互联网金融最热的风口，靠着流量分发，贷款超市这门日进斗金的生意也浮出水面，并成为了现金贷爆炸时代的最大赢家。有业内人士透露，在现金贷火爆时期，头部的贷款超市，月利润轻轻松松达数千万。

但事实上，这也是一个流量厮杀的战场。尤其是今年315后，监管趋严，流量紧缺，但狼多肉少，因此谁有了流量，谁也就掌握着了话语权。为争抢流量，贷超、现金贷、卖料人、系统供应商等市场玩家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

被玩坏的贷超流量

肖成荣的打扮很潮，留着精心修剪的微卷中长发，看上去像是一位年轻的大学生，但实际上他是站上了现金贷狂飙风口的一家知名贷超的负责人。据传2018年他们平台一年所赚的钱，足够他在理发店办一万张会员卡。

肖成荣告诉消金社，目前他们平台用户量已有近千万，而且还在快速增长。除了传统的广告、应用市场推广、发帖、异业推荐(用户借款被拒后转推荐)等方式外，他们还在开拓引流的非常规玩法。

例如，用户在注册现金贷平台时，一般会要求输入验证码，而验证码短信公司在获知手机号后，会搜集数据做营销使用，倒给不同的流量平台。而贷超获得用户的手机号后，可通过AI电话的自动外呼系统，实现一台座机单日拨打3000—5000个电话，并进行“您的审核已通过，请关注XX平台进行借款”之类的语音提示，同时附带发送一条推广短信。

此外，他们还会与风控公司和支付公司合作，将用户在贷款申请时进行风控查询和支付通道校验时所留下的数据，获取后再进行二次营销。

而不论是常规或非常规的玩法，这些从不同渠道获取的流量都需要不菲的成本。“我们现在单月的引流投放金额已经做了上千万。”肖成荣说。

目前市场上的贷超平台至少有几千家，流量紧缺，但是狼多肉少，因此谁有了流量，谁也就掌握着了话语权。而流量的背后是资金，钱越多，买的流量就越多，而烧不起钱的平台则只能另辟蹊径。

之前有媒体报道过，有贷超平台从某宝上买注册机刷量，卖家提供手机号和验证码，价格是每单1元。但因为提供的电话并不是实名，几乎打不通，所以这种引流的方式也易被发现。所以，流量平台需找到更高阶的玩法。

如何大量、低成本地获得真实用户?答案是：有钱就能买到。

据了解，有贷超平台在众人帮、蚂蚁帮扶等“网赚”平台上发布任务，用户每完成一个任务，例如下载并注册现金贷平台，可获得几块钱的赏金，但现金贷在贷超平台买量的注册成本或高达20元，甚至30元，这中间的差价自然便流入了流量平台的腰包。用户是真人，但流量虚假。

众人帮APP截图

“现在贷款流量都被玩坏了，对现金贷平台而言，以刷量方式获得的用户，没有下款，也没有留存和复借，平台如何赚钱?”业内人士张涛对这种做坏行业的行为很是鄙视和不满。

数据贩卖的隐秘江湖

如果觉得渠道引流见效太慢、成本太高，那直接购买用户数据当然来得更快、更直接。

“出现金贷一手，时时数据、隔夜数据、周数据、历史数据，有需要随时联系”

“网贷、现金贷、贷超一手，实时、隔夜、周，自家料子，保证质量!”

图片来自某贷超甲乙合作QQ群

在多个贷超甲乙合作交流群，到处都充斥着这样的卖料子(客户数据)的信息。

有的料会有比较详细的借贷信息，而有的料就只有一个联系电话，但这也是买料人最看中的信息。因为拿到电话，可进行电销外呼或短信营销，就成了流量。

“现金贷平台实时数据1.5元/条、隔夜数据1元/条、下款用户数据2元/条、回款用户数据3元/条，包括用户的名字、电话、芝麻分、时间、平台、金额等信息……”卖料人徐州告诉消金社，目前各大群聊，百分之九十都是倒料的中介，虽都强调是一手和自然量，但实际上他们所卖的料都是N手数据。

“现金贷平台为什么愿意把数据卖给你们?”这样的问题显得有些“小白”。

“给他们钱啊!”在绝对的利益面前，自然有不顾一切的人去追逐，只要有钱赚，灰的黑的都是金的，而人性的贪婪正是疯狂逐利的最好土壤。

消金社调查发现，现金贷平台除了会主动卖用户信息给数据贩子，还存在一部分监守自盗的员工正在偷摸地叫卖自家平台数据谋取私利。

事实上，现金贷用户资料在贷超平台、现金贷平台与中介之间倒买倒卖早已不是秘密，标价则根据数据的“新旧”程度而定，价格在0.1元至3元/条不等。谁对流量需求大，自然谁就买得多，而作为导流平台，贷超自然就成了大买家。

“我们的料来自自家现金贷平台，那些贷超都是几万条到几百万条买去导流。”一位卖料人告诉消金社。

贷超平台不仅买，同时也卖数据，但因为它整合的是众多现金贷平台的二手数据，而单个平台的一手实时数据早已第一时间被交易，因而贷超卖出的料不够“新鲜”，普遍反馈效果不好。“买贷超数据的人少，反正打电销的一般不会拿，买家更加倾向于现金贷平台的一手料。”这位卖料人补充道。

据徐州透露，现金贷平台数据的来源一般有两种，一是数据贩子与现金贷平台合作，他们购买平台数据后再转卖，但这个成本也贵。二是用技术手段爬取现金贷系统，窃取放贷数据，而从事这种黑客手段的人基本都在国外。

图片来自于与某位卖料人的聊天记录

其中一些卖料人公开叫卖的还是政策严厉打压的的714高炮现金贷数据，并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交易不用担心风险。

用户数据在一次次的反复买卖中，信息价值早已被榨干殆尽，而这种灰色生意，在盗取用户信息、侵占用户隐私的同时，也为多头借贷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贷超作为流量分发平台，必然一客卖多家，多卖多赚。站在借款人角度，同时收到多家平台贷款额度，这里一千，那里两千，就会产生多头借贷问题。

而用户在平台之间相互流转也是风险的相互传递。根据前海征信卅伍研究院的相关调查，现金贷客群重合度很高，通常现金贷客户会采取借新还旧的方式在多个平台借贷。数据显示，现金贷共债者比例大约超过60%，他们至少在两家及以上平台有借贷记录，平均借贷次数约6次。此类客户的信贷逾期风险，通常为普通客户的3到4倍。

流量的命门

对于一些贷超平台来说，流量，就是左手倒右手的生意，它们通过各种渠道去采购流量，然后再分销给现金贷平台，将客户引流过去就能赚钱。而随着现金贷平台数量的增加，流量平台便进入了赚钱的快速通道。据了解，目前有贷超平台用户点击一次的费用已达到58元/次，而它们一天的点击量有十几万次。

“之前和一些贷超平台的合作过程中，前期承诺的很好，但后来发现很多流量都是虚假的，根本不靠谱。所以我们现在很谨慎，在整个行业基本都先期付款的情况下，我们也不采用预付款的合作形式了。”某现金贷平台渠道对接负责人菲菲表示，现在流量不仅贵如油，还掺了假——贷超刷量，几乎是行业公开的秘密。

而在上千家贷超平台的激烈竞争中，真正的赢家，是有稳定流量渠道和流量沉淀的贷超。因此，引流是一方面，而流量的质量也十分关键。

“我们会帮现金贷平台做风控的预审，保证我们平台推介的用户是经过我们自己的风控系统预先筛选过一遍的，以提高用户借款通过率，降低现金贷的获客成本。”贷超平台负责人肖成荣说道，随着风控系统的升级，通过技术手段便能轻易判断用户是否是真实的借款人。这个行业流量可以买，风控才是核心“命门”。

针对目前现金贷市场用户多头借贷、逾期走高的问题，整个行业链条不仅现金贷平台、贷超的人在行动，包括系统供应商的风控系统也在升级。

“现有的现金贷系统都差不多，无非就看接的风控口子和获客渠道，我们现在做了一套现金贷2.0版本，通过绑定信用卡获取信用卡额度和绑定信用卡张数来给客户授信额度，风控通过代扣的方式代扣信用卡，只要有额度就可以一直代扣，风险能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内。”一直从事金融系统开发的林一说道。

图片来自金融系统供应商林一的微信朋友圈

图片来自与金融系统供应商林一的聊天记录

林一非常自信他们这套2.0的系统能大卖，因为信用卡正常的人资质不会差到哪去，而根据他们第一批使用客户的反馈，回款率在90%以上，而这种新风控模式，据说全国目前只有他们一家在做。

《消费金融行业洞察报告》显示，2020年我国消费信贷余额将达到10万亿级以上的规模。其中仅90后使用消费贷款用于日常生活消费的人群超过五成，占比50.17%。在贷款渠道方面，除了信用卡、花呗、白条等，超过一半的年轻人将手伸向了网络贷款。

“底层的信贷需求被激活了，潘多拉的魔盒已被打开。”有业内人士感慨道。

作为现金贷主要流量渠道的贷超，目前，国家对于它的监管尚属空白，行业伴随着现金贷的规模扩张不断发展，已经是一个没有门槛还能获得暴利的生意。

“借贷是一个普罗大众的需求，中国市场又足够大，虽有政策打压风险，但现金贷行业门槛低，利润甚至比毒品高，一批批人还是愿意进入。”贷超平台负责人肖成荣告诉消金社，但同时他也认为，每个行业都有一个窗口期，一直暴利的行业是不正常的，所以他已经做好了包括转型在内的多手准备。

事实上，肖成荣已经完成了一次转型。年初，在315晚会点名“714高炮”前，他就砍掉了绝大部分的超利贷接口，目前只接持牌机构的产品。虽然利润有所下降，但这样让他更有安全感。

“根据互联网行业的周期来看，一个新兴行业的窗口期一般也就三到五年。而在窗口期结束之前，要么利用沉淀的资源迅速转型，要么一条道走到黑，吃掉行业的最后一口红利，这看起来就像是最后的疯狂。”

“你算算，贷超有几年了?”肖成荣向我们抛出了一道难题。

注：文中部分受访者为化名。